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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十月

作者: 管理员 发布时间: 2020-07-08 阅读:( 2223 )  

 十月,已进入了风季,每天午后南边天际便滚动着土黄色的沙尘,不久,整个安宁河谷便笼罩在漫天的灰沙阵中。风声已变成了吼叫,挺直的电线杆发出尖厉的长鸣,桉树的叶片在风中啪啪作响,寻食的小鹅已躲在了田埂下,身上的茸毛吹得凌乱倒立。十岁的牧鹅少年裹紧绗得厚重无比的布褂蜷缩在老坎下,打量着这浑浊无人的世界,什么都不想又什么都在想,内心里重复着言表不清的凄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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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里终于冒出了一个黑点,眼晴望酸了的特候,黑点化成了平日最神气的乡邮员,手里攥着戴不稳的大沿帽用力挥动着。少年腾地站起,顺风奔去,捏着航空而来的信件,扑回家中。信在母亲的手里变得渐渐沉重起来,颤抖得几乎跌落,少年感到了害怕,呆呆地望着母亲苍白的脸,感到了比大风更大的恐怖。

少年背风而立在路口,傍晚时分迎来了逆风徒步而行30里的父亲,默默地接过背篼,跟在父亲身后,干涩的眼里又涌出了泪滴 。

整洁成癖的父亲洗梳完毕坐到桌前,用一声长叹倾吐出一天的疲劳,虔诚地向天主谢饭祈祷。全家一派肃穆,那个傍晚好长。做工归来的兄长争着与承担做饭任务的姐姐洗涮收拾完毕,谁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接下来,便无事可做地捱着,惶恐地等待着那可怕的一刻 。

母亲在一丝凄苦复杂的强笑后,与丈夫进行了一场“散文”式的交谈,终于谨小慎微地谈到了正题。父亲的脸僵直成了呆板的雕刻,苍白得令人不安,空气也凝固得好可怕。母亲流着泪柔声呼唤着父亲的名字,好久,父亲的眼里闪出了异样的光,仿佛着到了另一个世界,嘴唇翕动了起来。“拿来。”信很长,未及读完,已是泪流满面,又是长时间的寂静,静得让人感到天将塌地将陷。一声“妈妈”的长喊,直喊得天昏地暗,人人悲从中来,全家哭作一团。平日刚毅得近乎冷酷的父亲哭泣得像个孩子,将信纸揉作一团又牵伸,再揉作一团。再大的艰难,再重的打击,都从未让他流过一滴泪,今天他捧着信纸仿佛又看到了老母慈爱的容颜,一切思念和委屈决堤而来,这是孩子对母亲的诉说。

大风已停止了它的狂暴,外面漆黑一片,少年躺在背窝里紧紧搂着兄长,隐隐听着父亲的悲声、母亲的劝慰,失神地想着一个人,那长眠于地下的祖母,她生养了父亲,却与父亲失散了几十年,弥留之际,振振地念着父亲,她小儿子的名字,也念着一群她只知道名字,而无具体形象的孙儿孙女,九十八岁高龄的她实在是等不到相见的那一天了。那一夜,少年突然读懂了亲情,胸中装满了亲情,鼓荡着亲情。从此,亲情便几乎成了他一生全部的情感。

 ——作于1997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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