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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没柴

作者:沈明德 发布时间: 2020-07-09 阅读:( 2173 )  

太阳光完全照进了西向堂屋的门槛,我和小姐姐从水田里捞回了鸭食,我们又从菜地里摘了一筲箕白菜,去小山河里洗净了,端回家里。

近来,刚上小学的小姐姐已经掌握了做晚饭的简单技术和全部流程。她边淘米边安排我去抱草把生火,于是我家的灶屋里按时飘出了炊烟,在外出工的母亲远远看到了一定会露出会心的笑容。

等米下了锅,小姐姐又开始关注火候,指导着我的工作。我则完全听命于她,吃力地拿着一把大火钳不断调控着火的大小。她按照母亲的吩咐,切好了菜,等着母亲回来或炒或煮,完成最关键的工序。

在米粒随着米汤沸腾的时候,小姐姐果断地命令我用灰烬压住了柴草,开始“焖饭”。

饭熟了,软硬适中,没糊锅,不夹生。小姐姐又要我和她一道喂饱了圈里的猪,唤回了田里的鸭;黄昏时候,我们又将几只鸡抱上了木架。

我们的所有工作就只剩下了看家。

不久,母亲和大哥回来了。这几天,他们都被生产队安排薅大秧,他们除了挣够了一天的工分,还带回了一些田埂上采集的猪草。

紧接着,上山放牛的二哥也回来了,他的鞭杆上挂这几条剖好的黄鳝,这是他这一段时间以来常带回来的战利品。

母亲做好了“两菜一汤”,这是我们家的“餐桌标配”。我们便开始等待父亲的归来。

今天一早,父亲带着大哥的扦担上山打柴去了,这是他的第一次打柴。

我们等了许久,大家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父亲还是没有回来。

母亲问二哥,在山上放牛见着父亲没有?二哥摇摇头。

母亲便安排两个哥哥各自扒拉一碗饭,去接接父亲,她担心父亲担得太重或是迷了路。

大哥二哥出门不久,父亲便回来了。他一脸的疲惫,一脸的沮丧。

父亲一声不吭,放好扦担,拿上脸盆和毛巾去院子里洗脸,掸灰,擦澡。这是他晚饭前的例行动作。

母亲望着父亲,父亲不作回应;母亲又用言语相问,父亲只说了一句:“山上没柴。”再不多说一句话。我们从他口中得不到一点多余的信息。

许久,大哥二哥回来了,见了父亲,他们面露喜色,却没能挤出一句关切、询问的话语。

这顿晚饭,确实被吃成了一顿“晚饭”。

晚饭后,母亲给了一句总结性的话语: “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们没能明白其含义。

父亲的第一次打柴为什么空手而归,成了一个谜。

从那以后,我们家上山打柴的任务全部落到了大哥二哥的肩上;再后来,小姐姐和我逐渐从他们肩上分担了一些任务;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还成了家里打柴的绝对主力。

我和我的哥哥们打了许多的柴,却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说“山上没柴”。

许多年以后,母亲为我们破了谜。

那一次打柴,父亲清早在一处山洞里见到了一个人,经过交流,父亲得知他是一个从省城下放的知青,头一天来山上打柴,担得太重行走艰难,后来又饿昏了,便蜷缩在山洞呆了一宿。父亲便将自己带的饭盒给了他,他也不客气,吃完了一盒饭,担着柴便走了。

父亲在山上转了许久,山上多是一些未成材的松树,他知道不能砍伐;而一些合适的枝丫又长在高大的松树上,他不会爬树便够不着。最后,他砍了一些小灌木,可是又没能掌握捆柴的要领,不能像其他人一样系成均匀而规范的两捆,用扦担穿起来,担着走。他最后负气扔了那些小灌木,拿着这扦担便往回走,可是又怕被人笑话,于是躲到天黑才悄悄回到家中。

母亲又好气又好笑,但顾及父亲的面子,当初没有告诉我们实情。

后来,我和大哥二哥都成了打柴的能手,我们的柴担漂亮而规范,算是给父亲争了一口气。

而学识渊博智慧机敏的父亲,打柴失败,也让我们在心里滋生了一点得意。这点得意始终藏在心里,没能让他老人家察觉,也始终不曾让外人知道。

今天,村人们都不再上山打柴了。想来这样的趣事一定成不了多大的笑话,于是我将之翻检出来,在自己的内心留存成温暖的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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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年8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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