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从手机短信和人们口中得知是“母亲节”，于是陡然伤感。“母亲”本是一个人类可以普遍使用，普遍泛称，甚至普遍借用的称代性名词，而在于我，它只专属于一个人，这个人尚未走完八十九岁的历程，就悄然离开。从她离开之日起，我就没有了准确使用“母亲”进行确定称呼的机会。

母亲生养了我，并陪伴了我四十七年，用生命和亲情滋养了我四十七年，在没有她的日子里，我还将继续生活。只是将她的形象拍成了一部翻阅不尽的“写真集”，印在脑海里随意再现；将她的话语用我的生命密码录成了随意调取的“放想曲”，想念的按钮一受触碰就亲切响起；将她的事迹改变成了物象：老屋、大树、小桥、花圃、药柜、字迹……，心之所想，眼之所及都是故事。在我感到伤心愧悔的时候，突然想起母亲七年前跟我和大姐说过的一句话，她说我们都比她幸福，大姐六十多岁，我四十多岁，都还有母亲。我们知道她是思念自己的母亲，在她十四岁时，尚属年轻貌美的外婆就离她而去，后来外公也去了，她来不及悲痛就承担起该她承担和不该她承担的责任，父爱母爱对她来说太过奢侈！

没有母亲的传承式教育，她也成了母亲，并成了母亲的母亲，还享受到了“四世同堂”的幸福待遇。是书本教会了她做母亲，是生活教会了她做母亲，是亲情提醒了她做好母亲。她十四岁以后的空间里没有母爱，只有对母爱的思念和想象，还有就是对母爱的实践。母亲当有节日，母亲当享受到节日的问候，可是我把这问候寄向哪里？

问候的话语我已设计完成，在这母亲逝去的快一年的时间里，世界还在继续它的脚步，一切都不曾停止，这是母亲所喜欢的。我多想把这一切的变化用我的语言加工成母亲喜欢的故事语，进行简洁或是啰嗦的叙述，直到母亲点头或是慨叹；我多想把那个无情的日子以后的亲人间的故事向母亲汇报，让母亲微笑安慰；我多想把我的思念写成母亲喜欢的文字，用四号字打印出来，让母亲戴上老花眼镜就能看得清楚，然后陷入沉思，再用笔给我写上几句话，对我劝慰或是勉励。可是，这一切都不能够，母亲不再给我这样的机会。她已陪伴了我四十七年，她一定是欣慰而去的，她只在意她的完成，却不管我是否也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她把遗憾远远地留给我了。子欲孝而亲不待，世间的亲情设计就是如此？可能亲情都是缺憾的，陪伴的时间短了，思念的时间才会更长。

我只能在心里默念：母亲，过节了！这个您生前我们不曾为您过过的节日，今天我们如何为您补上？这样的遗憾，我只有化作真切愧怍的提醒，愿天下为子女者认真对待，让母亲们为母亲节快乐！

明年以至往后，年年都有母亲节，但是它们都不能属于我的母亲，属于我母亲的就只有念不出口的问候，那是内心的作痛，谁说亲情不需要表达？如果亲情失去表达的机会，如果亲情没有得到及时表达，如果亲情只是成了心安理得的享受，那么，你必将受到亲情的加倍折磨。

从今年开始，我的母亲节问候只能寄向天国，寄出的都是灵魂的不安。母亲节，必将一次次让我的内心痛楚，这是我为自己没有能够及时回报母亲，所应该承受的。——母亲节，我用感伤和愧疚，思念母亲。

——2010年5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