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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间的诉说(六)

作者:沈明德 发布时间: 2020-07-07 阅读:( 1977 )  

有一次,我回家告诉您有人说他们不是我们的亲人,是“认来的”。您很不高兴,告诉我“远亲不及近邻”,我们都来自湖北,很久以前就是一家,都算是客居西昌,应该互相亲近。于是我们经常互相走动,过年还要互请“春酒”,互相拜年。1984年四伯(恒辉)自湖北黄石来西昌看望我们,1998年小姑姑(馨香)自台湾来看望我们,您都请齐了这既是“近邻”又是“远亲”的两家人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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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终于知道了,您为我们家编织了一张“亲情网”,让我们远离孤独,受到保护,享受安全,而所用的丝线就是真诚。你们不断编织还不断修补这张网,这项工作一直坚持到您生命的终点。

您不但在这里编织了一张亲情网,还时常给我们讲外公外婆的故事,也时常让父亲给我们讲湖北老家的故事。外公祖籍在苏州,他曾是西昌的一位名医和著名书法家,一生有许多传奇的故事。他曾逃婚,并寻求婚姻自主;曾到璧山师范任教,走遍川西和川东;曾拥有马帮,到深山中的盐源县运盐;曾到女中校发现“校花”,策划抢亲,为此搭上老父亲的性命;曾担任“八大团团长”过着“袍哥”般的生活。由于他的“本事”,广置地产田产,后来成了“资本家兼地主”,最后不甘屈辱以自尽的方式维护读书人的气节。外婆就是那位“校花”,其实还是一位才女,我见过她为外公抄写的医案,那简直就是精美的书法作品!可惜在二舅出生的时候难产而死。那时,您才14岁,二舅是您带大的,至今他都非常敬爱您。

我的祖父和祖母一生的主要精力都在信奉基督和传道,他们生养了7个子女,并为他们付出了太多的心血,用美言美行将亲情注入了孩子们的血液。他们如何过年,如何尊崇长辈,如何敬仰文化,如何共度时艰,如何缔结友谊,如何经历日本鬼子的大轰炸,如何流离失所,如何彼此思念。用这些亲情故事将父亲从坚硬怪僻中拉回了和蔼,每当这时父亲总是一脸的幸福和神往。后来由于文化大革命那些狂人的“帮助”,那些装模作样内心阴恶的“外调人员”为我们提供了一些亲人们的信息,我们偶尔也收到来自成都大姑姑和黄石四伯伯的信函,每当这时父亲就会陷入沉思,然后又勾起他的想念,勾起他的故事。在这些断断续续的故事中,我们也清理出了世间所有亲人的情况,于是我们的亲情世界变得完整。父亲的思念情感,深深地传染了我们,所以这种“思念气质”成了我们的特殊“血型”。

这些故事和回忆改变了父亲,于是在中秋节、圣诞节、年三十的晚上,我们家都要举行家庭文艺晚会。爸爸是主角,他的笑话,他优美的歌声,他的谜语,他的河南方言、湖北方言故事,都最让我们开心;有时您和爸爸还要吹口琴比赛,再后来你们有了一架最简单的电子琴,爸爸又教您弹奏。我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会这样多,后来才知道他的钢琴弹奏非常出色,具有极高的音乐天赋。爸爸高兴的时候还在您的鼓励下,给我们搞面食表演,那一件件“作品”非常精美,叫人不忍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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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时常提醒父亲给奶奶写信,过年了要给奶奶寄年货,有时是几块豆豉饼,有时是一点西昌特产的风干腊肉,有时是一只板鸭。您也曾亲笔给奶奶写信,让奶奶高兴很久。您有时还给我们讲一些奶奶的故事,其实您也从来没有见过奶奶。在爸爸和您的亲情教育下,我敢说我们这些从来没有见过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孩子,早就将他们装在了大脑里,装在了我们发达的亲情库里,我们对他们的感情比那些享受过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爱抚孩子更清纯和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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